查看原文
其他

纪念金庸丨巴金先生是一位“笔的斗士”——金庸与池田大作谈巴金

巴金故居 2021-02-13

点击上方“巴金故居 ”可以订阅哦!

  金庸先生过世了,他的武侠世界丰富深沉,侠义人生影响着无数人看待世界的方式。而在现实生活中,他十分钦佩巴金先生的才华和人格,认为巴老是一位“笔的斗士”。2018年第5期《点滴》“真话集”刊登金庸先生和日本创价学会会长池田大作的对话录《巴金先生是一位“笔的斗士”——金庸与池田大作谈巴金》,他们以非常崇敬的态度回忆了巴金先生的作品和精神对他们人生的影响。

       节选文中部分段落, 以此纪念金庸先生。

01

永不言倦:巴金创作的能源

池田大作:

  那一次会见时,巴金先生这样说过:

 

  我立下了一个从七十六岁到八十岁的五年计划。其中之一是要写两部长篇小说,另一件事是想写作《创作回忆录》,还想写五本《随想录》,完成赫尔岑的回忆录《过去与思索》的翻译。

 

  看到他那种永不言倦,拥有巨大的创作能源的样子,真使我感叹不已。

金庸:

  回忆我在中学之时,男女学生读得最普遍的是两位作家,一是巴金,二是俄国的屠格涅夫。对于我们这一代的青年,巴金先生几乎是我们唯一喜爱而敬佩的当代中国作家。鲁迅先生太深刻而锋锐、太强调严肃的社会主义;周作人意境冲淡而念意深远,非我们年青人所能引起共鸣;老舍嬉皮笑脸,似乎不太认真;沈从文的文章美得出奇,但他所写的湘西,对于我们江南人似乎充满异国情调;茅盾的革命情怀我们不大了解。

02

巴金与屠格涅夫的作品引起青年共鸣


金庸:

  我出身于一个地主和银行家的家庭,社会地位和小说《家》的高家差不多,不过地处江南小镇,和高家在成都这样的大城市不同。江南小镇接近上海,风气之开放比成都早,所以家庭中的封建色彩虽和高家类似却不如其浓厚强烈。我家里也有不少丫头,似乎没有鸣凤那样美丽而伶俐之人。(我离家时十三岁,年纪太小,还没有兴趣留心丫头的美貌与否。现在回想,好像个个相貌平平,但性格温善,都待我很好。)读到《家》中觉慧和鸣凤的恋爱时,我倒也懂的。当时读《家》,心情和读《红楼梦》差不多,对鸣凤的同情,相当于对晴雯、芳官的同情。

池田大作:

  与《家》所表现的被封建所桎梏的家庭相比,金庸先生的大家庭有比较自由的气氛吧!

金庸:

  是,的确自由得多。但少爷与丫头恋爱,恐怕还是不能允许的。巴金先生以“所有破坏爱的东西”为敌人,决心与封建落后的制度作战,这个目标,他的小说是达到了的。他写觉新的懦弱与悲剧,也表明都是腐朽的封建制度所造成。当时我年纪虽小,却也深受其感动,与他看法一致

03

天道是非与社会矛盾的揭露


金庸:

  他的《灭亡》与《新生》描写革命青年的思想情感,那时我就不大懂了,只对其中一些戏剧性的情节感到兴趣。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两个中篇:《春天里的秋天》《秋天里的春天》。一部是创作,一部是翻译,因为抒写的是少年人的心怀和轻淡的恋情,少年人觉得是自己的事,对于真诚之爱受到挫折的不幸,感触是极深的。

池田大作:

  您现在所举出的作品,遗憾的是我太孤陋寡闻而未识其内容,我曾收到巴金先生赠送的《巴金全集》,但他的大部分作品至今还未译为日语。

金庸:

  《寒夜》《憩园》这类较后期的小说,情调是更加含蓄了,需要读者有更多深入的理解。艺术性更高,但曲高和寡,欣赏的人反而少了。好像同是贝多芬的音乐,他的钢琴小曲《为爱丽思作》轻松活泼,欣赏的人很多;《第八交响乐》等大型作品,思想深厚、结构沉重,了解不易,喜爱的人自然也少了些。

04

巴金真挚、勇敢的忏悔


金庸:

  巴金先生从1979年到1986年,一共写了五集《随想录》,其中颇大的篇幅,是责备自己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意志不坚、骨气不够坚强,在政治压力之下,写了一些“违背良心”的检讨与批评,不合理地指控自己,也指控了朋友与其他的文艺工作者。这些自我揭露和自我批评,读来真令人感到惊心动魄。巴金先生骂自己这种行为可卑可耻,如此直截了当地公开自责,中国历史上完全没有先例。

池田大作:

  在《随想录》之一的《探索集》中曾有这样一段话:

 

  不能把一切都推在“四人帮”身上。我自己承认过“四人帮”的权威,低头屈膝,甘心任他们宰割,难道我就没有责任!难道别的许多人就没有责任!

金庸:

  当然,“文革”期间,在当局的压力之下,在殴打与酷刑之后,在家人受害的威胁下,更加卑屈的话都有不少人曾经写过。但巴金写《随想录》时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压力,纯粹是一个正直善良之人的真诚忏悔。相信与他一生十分佩服法国大作家罗梭有相当关系。

池田大作:

  这使我想起罗梭的《忏悔录》。

金庸:

  我读了《随想录》之后只有更加佩服,自愧不如。——我如果处在同样的环境之下,表现不可能比他好上半点。

05

文学能“建造人的灵魂”


金庸:

  巴金谈到,他所以写文章,是“为了‘向敌人作战’”,“为了攻击那些封建落后的传统,那些妨碍人类进步、阻止弘扬人性的一切不合理制度、所有破坏爱的东西……”他经常抱有一个崇高的目标,当然,他也说到:“我写作只是为了生活,不是想成名。”

池田大作:

  真是保持着活力,精神的活力……巴金先生在访问时曾作过演讲,就说过这样的“作为作家的自画像”:

  从一九二九至一九四八年这二十年中间,我写得快,也写得多。我觉得有一根鞭子在抽打我的心,又觉得仿佛有什么鬼魂借我的笔为自己伸冤一样,我常常同主人公一起哭笑,又常常绝望地乱搔头发。

  “写吧,写吧!”好像有一个声音经常在我耳边叫。

  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机械地写着,有时坐在椅子上,有时趴在桌子上,有时站起来在沙发前踱步,然后就弯弯腰,心情好了就继续写下去。

  读到这段话,在我眼前好像浮现出巴金先生每天以“笔为武器”而不断苦斗的形象,那种感动是任何语言也无法说得出来的。

金庸:

  巴金先生的文字中充满了激情,他说他写作的宗旨是“把心交给读者”。的确,在他所有的文章中我们都能接触到他的心,领会他丰富而充沛的感情。以古典主义的观点来看,似乎是不够含蓄,发泄过分。我自己创作,当然喜欢文静一点,清淡一点。不过我确曾为读巴金的文字而流泪,少年时是读到鸣凤的自杀、瑞珏的难产而死,最近是读到他写妻子萧珊的逝去。作者并非单纯是感情的奔泻,而是在深刻的哀伤和痛楚之中,忍住了自己的眼泪。他在写作时忍住了眼泪,我在阅读时却忍不住了。

节录自《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金庸/池田大作对话录》,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12月版;标题为《点滴》编者所拟,文中内容由微信编辑节选删减。


刀光剑影侠客梦,从此江湖在心中

纪念金庸先生

1924.03.10~2018.10.30

更多精彩请点击:


新书丨巴金先生是一位“笔的斗士”——2018年第五期点滴出刊啦!

资讯 | 光明的呼号——巴金作品图片文献展将于交大开展

品读丨陆正伟:巴老的新衣和发绣像

品读丨杨建民:夏衍书信中的巴金

资讯丨经典名剧《家》剧组成立,明年将在加拿大公演

活动 | 见证世纪友情,体验大爱无疆——冰心巴金世纪友情展于河北文学馆持续展出中

纪念丨“家”依旧——巴金先生逝世13周年纪念


编辑:忻世超

图片:楼乘震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